2019年，直播的触手伸向了咱们日子中渐渐的变多的场景。

“直播带货”，因李佳琦、薇娅的走红而有目共睹，它让直播间成为了咱们日常消费的玻璃橱窗。它像股潮流，席卷了工作和人，乃至改动了一些人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也催生了焦虑和困惑，徘徊和怅惘。

近来，南都记者深化广州一个服装商圈，将目光聚集在一栋楼内，企图记录下这个直播年代给一栋楼带来的改动。

广州越秀区站前路195号一服装楼内，学员在直播带货竞赛中卖化装品。

竞赛

模特自我吹嘘，称顾客为“宝宝”

入夜后，广州流花服装商圈灯火渐熄，拉货手推车的轱辘声归于安静。而在越秀区站前路195号11楼，直播才刚刚开端。

这是深化服装城内地的一栋不起眼的楼。本年以来，这栋楼有了肉眼可见的改动：不断有商铺被捯饬成了直播间，有楼层爽性命名为“直播基地”。楼下电梯进口，情绪明显地立着“招募主播”的立式海报。

这个晚上，11楼，光照如白天。语速飞快的声响正从直播间里传来。

其间一个直播间内，阿昌、阿奇、阿兰、阿闪正在手机镜头前繁忙着。这四个年青人是广州一家服装公司的职工。3天前，他们在这参与了三天三夜的训练班，只学一件事——“直播带货”。膏火一人3980元，他们服装公司老板给掏的。老板对这种风头正劲的营销办法寄予了很高的等候，期望4人取经归来，把公司网店疲软的成果给搞上去。

这天晚上，训练班的终究一课是“带货竞赛”——从晚上7点半开端，学员开直播，限时1个钟头。比谁流量高，卖的货多。

天花板日光管通过毛玻璃打下光来，为手机直播供给“环境光”。外观活像轮胎，业界叫做“网红灯”的一台LED环形灯，宣布柔软的光线供给补光。加上一部手机，便是4个年青人直播的一切道具了。

“这款裤子很合适我，有弹力，跳蹦无障碍，没有绷紧感。灰色的底，亮色的条纹，真的是棒……这款夹克能够双面穿，运动时能够穿迷彩的一面，正式的场合能够穿纯色那面，能够转化风格。”阿昌作为模特在镜头前展现公司的服装——一条运动裤和一件帆布夹克，极力舒展自己的身体，拼命自我吹嘘。而阿兰则在旁跟着呼喊。

因首播的联系，他们体现生涩，时不时就会笑场。不过，直播意味着转瞬即逝，观众看了就忘，看得不爽便转场。手机的屏幕显现，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有的停留时刻缺乏1分钟。

在直播间里，最常听到的一个词是“宝宝”——每个潜在顾客都会被主播深切称号为“宝宝”。他们的确享受着“宝宝”的待遇。有“宝宝”问，“买衣服送小哥哥吗？”阿昌当即答复自己没有女朋友，阿兰在旁应和：“要是买衣服的话，小哥哥也能够送啊。”阿奇则被要求跳一支舞，“跳什么都行”。

直播间里，“红包雨”随时会漫天撒下。不过，这个4人小团队泄漏，当晚只发了20元红包，图个热烈。

学员在进行直播带货竞赛。

焦虑

有商家视直播带货为救命稻草

2019年，直播带货成为年度热词。借“直播带货”的春风，原先寂寂无名的李佳琦、薇娅忽然就火了。他们成了现象级流量。产品只需进入他们的直播间，好像转瞬就能卖到脱销。“超级网红”，有媒体这么称号两人。两人蹿红的阅历被作为励志典型重复宣讲，而与此同时，渐渐的变多的人投靠于带货直播中，巴望分一杯羹。

淘宝上的“直播带货”始于2016年，随后一路攀升。电子商务渠道发布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现，2018年淘宝直播渠道带货就达千亿量级。到了本年，态势不减。

仅就“双十一”当天来看：开场1小时3分钟，淘宝直播引导的成交额就逾越上一年全天；开场8小时55分，直播引导的成交额已破100亿；全天，这一数字已达近200亿元。报导称，“双十一”全天，有超10万商家注册直播，其间亿元直播间过10个，千万元直播间破百。

不断爬高的数字挑动着部分电商的神经，让他们倍感焦虑——眼下的局势好像是不赶上这波潮流或许就会被远远甩在死后。

阿昌、阿奇、阿兰、阿闪的公司做的是传统男装，在苍茫的竞品中没有一点共同优势。现在首要是靠署理在国内铺货。前两年，公司开了一家天猫店，“烧了许多钱”。不过，比较本年“双十一”官方渠道的节节攀升，他们的公司却体现惨白，线上成果比较上一年下滑了一半。

老板期望找到一条路子，寻觅新的增长点。他以为这根稻草，便是“直播带货”。

在参与训练班前，公司测验开端直播带货。“咱们是上一年开端做的，本来刚开端是有一些流量的。可是后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就什么都没得吃了，渐渐地就没有流量了。”阿昌对记者说，“咱们现在的情况就适当于你或许死不了，可是要想活得好，也不容易。”

“现在公域流量现已不进来了，咱们要从外界找点力，从外界拉点流量进来。”阿昌说，这是他们4个人参与直播带货训练的首要意图。

学员在直播镜头前展现衣服。

主播

60岁奶奶带货，粉丝自称“奶粉”

“流量为王。”在大楼同一层的直播间内，通过训练现已上播的带货主播“奶奶”在电脑前选择要播的服饰时，用这句话总结现在这盘生意。这句话的意思是，钱在跟着流量走，而流量现在跟着“主播”走。

有一句耳熟能详的名言：“在未来，任何一个人都能知名15分钟。”“奶奶”本年60岁了，但这不阻碍她成为一名“主播”，并具有她自己的15分钟。

4个月前，“奶奶”开端做直播，每天下午上播两个小时，从2点半到4点半。咱们称号她“奶奶”是由于她的年纪。“我应该是淘宝直播卖衣服最老的了。”她说。虽年逾花甲，但她的穿戴打扮却适当新潮：烫着玛丽莲·梦露那样的“大波浪”，两道绣眉下是艳丽的口红，一对金属大耳环。

没有开播时，她不叫“奶奶”，朋友叫她英文名Lisa。她是广州本地人，在流花商圈运营一家服装公司，“做外贸30年了”。档口归儿子管了，自己老早退休，乐得悠闲。身边的朋友闲的时分大多干这些事儿消磨时光——搓麻将、“锄大地”。

偶尔被身边的人鼓动，“奶奶”厚着脸皮报了直播训练班，开端测验直播，很快就爱上了，“就好像翻开了新世界”。有次通过楼下看到有广告说“孵化老板娘做企业主播”，她就毛遂自荐跟这个直播基地签了约。

现在，“奶奶”的粉丝快要破4000人。她的粉丝各个年纪层都有，“从26岁到72岁”，由于许多年青人会在直播间帮爸妈买衣服。

在粉丝里头，乃至现已有了铁杆的拥趸。他们给自己起了个姓名——“奶粉”。有了粉丝这回事，让“奶奶”一度觉得不行相信：“有粉丝说是我的‘奶粉’，我其时没反应过来，我说亲爱的，我没有卖奶粉啊。”

“奶奶”开的直播是“达人号”，故而对直播时刻没有严苛要求。比方年末了厂家没货，她在粉丝群跟他们说，真的没有货，要歇息去旅行一下。粉丝会对她说：“奶奶你玩得高兴一点。不过要快点回来，咱们等你。”

“奶奶”的运营人“阿杰”简直每天都会帮她选择要播的品牌，也便是“选货”。不是一切有合作意向的品牌“奶奶”都会播，“要是环保的、国内大品牌的”。依照阿杰的主张，播的东西一般是：衣服、鞋子、包包、护肤品。

时不时就会有厂家相中“奶奶”，寄些样品过来。现在，在“奶奶”的直播间，能看到有纸皮箱子堆着，等候被敞开。

“奶奶”自己也通过直播处理掉自己公司换季的尾货。“以往是清仓大促销，也不见得有人要。”她说。而现在，尽管直播上也卖差不多的处理价，但“有人抢着要”，觉得是给“粉丝的福利”。

直播正在改动本来的传统服装工作生态。现在，在广州市内的服装批发商场，比方流花、沙河，昂首垂头都能看到有“招主播”的海报广告。商场口耳相传有档口小妹成为“主播”后，直播的带货量惊人，成了炙手可热的“网红”，被一群手持支架的中间商的手机镜头日日追逐。

“阿杰”就运营过这样的“主播”。那是一个来自山东的大姑娘，本来给人看档口，长得很胖。这个“大码主播”被“阿杰”花了两个星期孵化出来，上播后流量可观。“排名用12个小时就冲到了整个网络新人榜的前50名。”

这个主播每天“精神饱满”地上播12个小时，收入每月都上万元。不过，由于要直播，她一天只吃两顿，身段从200斤掉到180斤。

“奶奶”说，身边的同行朋友对直播持张望的情绪。“明日没有你的方位了，所以不要等了。”她这么跟他们说。

“奶奶”直播回放截图。

训练

三天速成训练班“不愁生源”

在巨大流量的风口当时，的确许多人都怕“赶不上趟”。所以，针对人们对直播的焦虑，一批训练组织如漫山遍野丛生。

在网上查找“直播带货训练”，会弹出142万条相关查找成果，相似“零根底入学，手把手教会，干货技巧多”这样的广告霸屏。反过来，这些训练组织也不断在引发人们的焦虑。

“直播电商大咖李佳琦直播5分钟卖口红1.5万支。淘宝女主播薇娅2小时带货2.67亿！主持人李响淘宝直播首秀观看数达59万，总销售额超193万元。无不预示着直播正成为群众顾客买买买的最大购物途径！错失了淘宝，错失了微信，不要错失直播的风口。”一则广告称。

阿昌、阿奇、阿兰、阿闪这个小团队参与的训练班是很多直播训练组织中的一家。

这家训练组织的两个开创人马建平缓王芳向记者这样介绍自己：她们是直播带货训练工作的领先者。这两个穿戴干练的中年女性此前在美业（“美妆工作”）浸淫多年，后来出来成立了公司。一开端首要做线下营销策划，一个重要办法便是做会议营销。会议营销是美妆工作惯常的地推办法：发邀约、订酒店、配安保、请明星，终究促进署理商跟企业签单。

现在，她们看到了潮水的方向，那便是直播。

与她的伙伴马建平比较，王芳看起来要更瘦些。她戴着眼镜，尽管皮肤白净，但一点点不像那种瓜子脸、大眼睛的“网红”。不过，她向记者说：“自从我做完直播之后，他们称号我时，在教师前面加了4个字——网红主播。”

“我有一次到了上海虹桥机场。在取行李的当地，忽然过来4个女孩子看到我就尖叫。你知道吧，就好像见到明星的感觉。她们说这不是网红主播教师吗？说很可贵，就要跟我合影留念，把我吓呆了。我说今日没化装不要拍了，她们说没联系，教师，有美颜。”王芳叙述自己的阅历，眼里闪着光。“这便是直播带给我最大的感触，我觉得太凶猛、太强壮了。”

“现在是一个自媒体的年代，人人都有一个麦克风，都能够发声，人人都能够开直播间。”身着一身纯黑束腰大衣的马建平说话时，语速简直要比常人快上一倍。

依照马建平的说法，本来动辄2000元的单人营销本钱，好像只消一支口红就能处理。“咱们今日小伙伴开端引流了，你只需进入我的直播间，重视我，观看40分钟，我就会送你一支180块钱的口红，这姿态的话是不是引流就很好。”讲完一通理论后，她像授课相同飞快地向记者勾画出了一幅“工作开展路线图”：实体——电商——微商，紧接着便是风头正盛的“播商”（“直播带货”的电商）。

关于训练组织来说，“播商”不是支一张桌子，往上堆积产品，翻开手机镜头就完事。直播带货是环环相扣的链条，每个环节都需求规划，不同直播渠道有不同的操作思路，淘宝直播有淘宝直播的播法，抖音快手有抖音快手的带货办法。要吸粉、引流、转化、出单。要通过私域流量带动公域流量。

这一套办法，据马建平缓王芳说，是她们通过做短视频渠道的广告署理摸进企业学习，重复摸爬滚打出来的。而这套办法据说是能够3天速成的。“咱们训练大约3天的时刻，有一个广告语叫现学、现拍、现剪、现播、现卖。”

直播年代现已到来的焦虑，让许多人对这样的训练班趋之若鹜。

“学员有来自服装、美容、健康、食品工作。吃的喝的都有。有卖茶叶的，有卖重工的。”马建平缓王芳体现出满满的自傲，“咱们简直不愁生源”“咱们不忧虑商场，也不忧虑钱，忧虑的是师资力气能不能跟得上，教师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在她们传达的理念中，直播带货与生俱来的光环好像能够解救那些生意欠安的人，好像只需把握了压服顾客的营销技巧，就会有人掏钱买单。

“是咱们救了他们，咱们在做一件有积德行善的工作。他现已痛得不行了，从前都不出成果，没有客户，现在翻开直播间之后，他都开端去带货了。”马建平说这句话时，有种直截了当的气魄。

困惑

工作未来的方向是什么？

音浪、黄钻、观看人数、奉献人数、新增粉丝。这个晚上，学员完毕了直播带货竞赛后，搬椅子围拢在一个大办公室里，他们口里不断讨论着这些流量数字。简直每个上台讲话的学员报出自己的流量后，合座都会一阵喝彩喝彩。

“我的方针是逾越李佳琦！”“现在是播商年代。所以，咱们在座的每个人都是未来的大咖，什么李佳琦什么薇娅，咱们未来都能够逾越他们，有没有决心？！”一个又一个学员上台讲话后都会呼喊一番，给嬉闹的现场加一把火。

王芳赋有感染力的言语、干练的动作提示她从前的工作布景，让你似乎置身营销现场。“王教师我仅仅一个教师，我该做的责任现已做到了。师傅引进门，修行靠自己了。”在总结课上，主讲的王芳面向台下学员说，“我给咱们的主张是什么？你们必定要做一个动作，什么动作？必定要记住坚持、再坚持，你只要不断地播，你才会发现终究你能轻松地驾御它。”

终究，流量最高和带货最多的两名学员各取得一副声卡。这是一种随时能够宣布掌声、笑声、“么么哒”这类喧嚣音效的设备，被用来在直播中活泼气氛。

阿兰四人小团队终究的成果单是：音浪200，观看人数13人，奉献人数8人，新增粉丝则挂零。

“数据十分丑陋。”阿兰上台讲话时说，有点没有底气。

总结课完毕，训练关于4个小年青来说已告一段落了。但他们知道，“直播带货”今后仍将充塞他们的大脑。

比较来之前两手空空，三天三夜下来，他们每人各得到一台赠送的“网红灯”。死后的日光管逐步灭了，他们扛着灯下楼来。通过现已静下来了的服装城，墙体巨幅海报上的模特儿在昏暗的灯影中变得一团黑。尽管学课程的是他们，但在路上，他们依然向同行的记者抛了一个问题：你觉得，工作未来的方向是什么？

出品：南都采编指挥中心

采写/拍摄：南都记者 陈杰生 实习生 侯紫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