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任优步(Uber)公司自动驾驶部分担任人的前谷歌无人车技能高管安东尼·莱万多夫斯基(Anthony Levandowski)。
当地时间2019年8月28日,美国加州北区联邦检察官对前谷歌无人车技能高管安东尼·莱万多夫斯基(Anthony Levandowski)提起刑事诉讼,指控后者触及33起偷盗和企图偷盗商业秘要行为。若毕竟科罪,后者将最高面对10年拘禁以及近千万美金罚款。
天才的变节
生于1980年的莱万多夫斯基可谓规范的“硅谷宠儿”。
大学期间,莱万多夫斯基即以一辆无人驾驶摩托车的制作展露自己的天才少年头角。2007年加盟谷歌后,专心无人驾驶技能并独自担任团队。2016年1月,在谷歌累计赚得1亿美元薪资后,莱万多夫斯基辞去职务并创建相同专心无人驾驶的Otto公司。半年后,聚集出行服务、意在无人驾驶范畴大有作为的优步(Uber)耗资6.8亿美元收买Otto,莱万多夫斯基从中获利丰盛,并顺势加盟优步。
因一些偶发要素,这一看似规范的“硅谷作业道路”引起了谷歌母公司Alphabet的警惕。过后查询发现,莱万多夫斯基在辞去职务从前即从谷歌内部服务器上下载了约1.4万份无人驾驶技能材料,并屡次与优步总裁暗里触摸。Alphabet方面据此认为,莱万多夫斯基创建Otto是为了“洗白技能”,意在顺畅向优步出卖自谷歌带出的无人驾驶技能而完成个人获利。
2017年,Alphabet以剽窃常识产权为由申述优步和莱万多夫斯基。2018年2月,Alphabet与优步达到宽和,后者许诺将在上市后付出谷歌0.34%的市值,权当常识产权费用。虽然Alphabet和优步大打出手,但两边的协作其实并不输竞赛:早在2013年,Alphabet便出资2.58亿美元出资优步。本年4月顺畅上市后,依照宽和协议,优步依照上市当日市值向Alphabet付出了约2.45亿美元的宽和费。
如此一来,Alphabet在优步上市后,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在Alphabet花大力气开展谷歌无人驾驶技能,并几度拿出真金白银出资其他出行公司以保证本身在该范畴具有绝对优势的当下,莱万多夫斯基自恃才高,企图经过游走巨子之间完本钱身利益最大化,无异于打乱了本钱的布局,动了巨子的蛋糕。东窗事发后,他虽在法庭上挑选缄默沉静,让案子暂时悬而未决,但名声损坏导致其作业生涯扶摇直上,其间被逼退出优步另立公司,但新公司也逐步将他扫除在外。
莱万多夫斯基、Alphabet和谷歌之间的“三角恩怨”证明:“硅谷游戏”本质上仍是遵照“华尔街原则”,即科技公司之间能够对立,亦能协作,全部都仅仅价格的问题,但参杂其间的个人,哪怕是从谷歌和优步身上现已挣得3.5亿美元的天才莱万多夫斯基,毕竟仅仅小角色。在本钱寡头面前,万物脆如蛋壳,遑论现已触碰了作业道德底线与常识产权鸿沟的职工。
内部一般职工的愤恨
莱万多夫斯基的陨落,是谷歌“唯精英论”的又一次溃败。
上一年11月初,从东京、新加坡到欧洲、美国本乡,谷歌全球多家工作室近两万名职工(总职工约10万)建议了一项名为“Google Walkout”的团体反对运动。这次反对缘起于谷歌将一项近亿美元的工程外包给了已脱离谷歌的“安卓之父”安迪·鲁宾(Andy Rubin),而鲁宾早先在谷歌作业期间曾性侵女部属却没有得到谷歌方面的严惩,这让职工对其价值导向产生了深入置疑。
2018年11月1日,美国加州山景城(Mountain View),谷歌职工步出公司总部大楼,举办名为“Google Walkout”的反对活动。当天,谷歌全球多处分公司职工举办了同步反对活动。
反对运动发作后,《纽约时报》刊文指出谷歌内部一向弥散着一股浓浓的“精英主义”,即以“天才”和“高管”为主的精英阶级,在公司享有常人所无法具有的巨大自主和自在;对那些“精英”犯错乃至涉嫌犯罪,谷歌的容纳度也极高。
莱万多夫斯基此番遭诉后,彭博社回忆了其一路以来的放肆派头,指出其从前“冒着或许撞死行人的危险在未经请求的道路上实验无人车”,“任何一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认可他是天才但也都对他没有好感”。彭博社也认为,正是由于过火垂青“天才”,谷歌有挑选性忽视了“天才的混蛋也是混蛋”这一最少的常识。
莱万多夫斯基的官司还牵出了谷歌现任法务副总大卫·德拉蒙德(David Drummond)。8月29日,谷歌法务部前职工珍妮弗·布莱克利(Jennifer Blakely)叙述了自己早年与上司、已婚的德拉蒙德间的故事:她与德拉蒙德萌发爱情后产子,后由于照料儿子以及公司“逃避方针”而从谷歌离任,成果德拉蒙德对她始乱终弃,置母子二人于不论,却忙于和其他女部属爱情。布莱克利说,2014年,当她与德拉蒙德争持时,后者从网上找出一篇叙述谷歌前CEO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个人日子方法”的文章,企图向她证明:在谷歌,高管在私日子上便是享有特权。
埃里克·施密特在与谷歌前副总裁乔纳森·罗森伯格(Jonathan Rosenberg)合著的《谷歌怎么作业》(How Google Works,2014年初版)一书中,将抱负的谷歌职工界说为有超强的技能与剖析才能,满富“才智和创造力”。该书列出的谷歌“十大价值”无一不展现着谷歌对产品质量、内部效能的苛刻要求,无一不聚集“怎么干事”,却无一关怀“怎样为人”。能够说,天才与高管即为谷歌。
从鲁宾到德拉蒙德再到莱万多夫斯基,他们的兴起代表了谷歌对天才的根本审美。他们引发的争议,则是谷歌执迷于此一审美的本钱与价值。
对“天才”和“高管”这一精英层执迷的背面,是谷歌职工多元化的缺乏和薪酬水平的极大不平等。2014年至今,谷歌每年发布一次的“多元化陈述”(Diversity Annual Report)显现,谷歌全球职工中,男性占主体,女人占比仅25%;白人和亚裔占比别离约60%和30%,非裔、西裔和其他种族的职工累计占比不到10%。“白人+男性”成为谷歌职工的根本画像,这在公司领导层中更为显着。而在薪酬方面,近年来谷歌总裁桑德尔·皮查伊(Sundar Pichai)的年薪一再过亿,而职工的薪水中位数则在20万美金左右。
2017年4月,美国劳工部指控谷歌内部存在严峻的“性别轻视”、“根据性别的系统性薪酬差异”和“性骚扰”问题,第一次将谷歌内部管理问题露出在世人面前并引发深度震动。这次震动与席卷全球的“Me too”运动一同,为上一年底两万名谷歌职工因“鲁宾事情”团体反对埋下了引子。其间折射出的,是一般谷歌职工对公司内部居于金字塔尖的白人男性天才工程师精英阶级的不满。
“工会式”态度
对谷歌这样一家在全球具有10万名职工的尖端跨国企业而言,其内部管理问题,除了可归因于公司文明的长时间效果外,往往还与外部环境尤其是美国政府密切相关。
谷歌与美国政府曾有过一段绵长的蜜月。“谷歌透明度方案”(Google Transparency Project)泄漏,奥巴马八年执政期内,共有258名来自谷歌或谷歌相关公司的职工加盟奥巴马政府,其间31人进入白宫,在总统科学技能顾问委员会、总统作业及竞赛力委员会中担任要职,15人参与联邦交易委员会和联邦通讯委员会这两大互联网职业的中心监管安排;22名白宫官员则经过“旋转门”到谷歌任职。
但是,2017年特朗普总统执政以来,跟着两党、白宫及国会在简直全部议题上的重复角力,美国政治气候的突变,谷歌面对的外部环境复杂化,其内部管理问题也因而进一步白热化。并且,内外交困的境况也并非谷歌所独有,而是整个硅谷的当下现状。
近年来,针对谷歌、脸书、亚马逊、苹果等硅谷巨子涉嫌“出卖用户隐私”、“传达虚伪新闻”、“罔顾劳工权益”、“垄断商场”的指控愈演愈烈。应该说,环绕硅谷的角力中,各方对“监管硅谷”的方针设定大体一致,对“维护隐私”、“同工同权”、“反垄断”等变革方向也无原则性误差,但对“虚伪新闻”的认知却存在根本性不合。
上一年以来,特朗普屡次诉苦说,用户经过谷歌查找有关他的新闻时,负面新闻往往盖过正面报导,且推特也对其“限流”、下降其粉丝数量。据此,他认为硅谷“轻视保存主义”。本年4月,共和党政治新星、参议员约什·霍利(Josh Hawley)提出法案,要求谷歌等公司从头检视、批改其内容审阅中存在的“政治成见”。7月,共和党参议员泰德·科鲁兹(Ted Cruz)和霍利联名致信联邦交易委员会,要求后者检查谷歌、推特、脸书等公司在日常经营活动中对保存派的轻视。8月,消息人士称白宫将于近期出台一部总统行政令,以处理大型互联网渠道轻视保存派的问题。
在特朗普看来,晦气其自己及共和党的新闻都涉嫌“轻视保存主义”,都是“假新闻”。但在民主党眼中,“反移民”、“种族主义”、“白人至上”等“仇视言辞”才是最大的“假新闻”,听之任之将加重美国社会的极化,乃至或许引发枪击案等极点事情。
两党环绕“虚伪新闻”的不合,归根到底仍是关于“自在”与“保存”的“价值拉扯”。硅谷的尴尬在于,虽然有克林顿年代制定的《传达内容端正法》(Communication Decency Act)第230条给予渠道的“对用户发布内容无需担任”的豁免,但若束缚保存主义言辞,则特朗普政府可动用联邦交易委员会、司法部等行政工具开展查询,还可经过将谷歌等公司扫除在政府工程承包商名册之外的方法予以利益制裁。而若听任极点保存主义理念与“仇视言辞”不论,除开罪国会民主党人外,硅谷还将在相似德州埃尔帕索超市枪击案之类极点事情中担负更大的臭名,其品牌价值将大打折扣,长远看于商业价值晦气。
从现在看,两党“价值之争”这一当下最为明显的外部要素,现已浸入到一些巨子公司内部,恶化了这些公司的内部管理,乃至在必定程度上助长了内部“叛变”。以谷歌为例,特朗普执政后,硅谷的保存主义昂首,且气势日隆,这直接助长了谷歌职工詹姆斯·德摩(James Damore)公开在内部渠道“谷歌备忘录”上讲话称“女人不适合科技企业”。尔后,德摩虽遭开除,但谷歌“轻视保存派”的痕迹也更深一层。
而与此一起,谷歌一方面被视为民主党拥趸,另一方面其奉行男性精英主义、涉嫌性别轻视、许多运用“差遣制临时工”、职工种族多样性缺乏以及与国防军工联合体深度协作等行为,又十分“不民主党”,这让许多倾向自在派的底层职工对谷歌和民主党都产生了疏离感。上一年的大游行好像预示,谷歌职工放下了自在与保存之争,转而挑选了“维护一般职工权益、反白人高管精英”这一“工会式”的态度,此一挑选在未来或将深入影响谷歌的安排形状。
外部压力与内部“叛变”的叠加、合流及相互影响,已让“谷歌光环”悄然褪去。作为硅谷的“老大哥”,“谷歌问题”实际上可说是“硅谷窘境”的会集体现,奥巴马时期硅谷的一派调和已不复存在。特朗普政府正是以“虚伪新闻”或“轻视保存主义”为切刀,在硅谷长时间以来构成的“常识”之上割开了一道口儿,他不只成功发动了硅谷内部长时间被掩盖的保存派力气,也让传统上看似铁板一块的民主党力气分解、骚乱。
回归“老式民主”
重压之下,谷歌近来发布了新的“职工社区指引”,制止职工在作业场合评论政治。
实际上,早在上一年反对事情后,谷歌便在内部收紧了自在评论的口径,多名参与安排反对的中心职工“被辞去职务”。新版“职工原则”明确要求谷歌的搭档之间不作不必要的政治争辩,不谈论时势,也不要不适当地向其他人发表公司材料。明里暗里,这些新举措显然有必定的针对性。
跟着“硅谷窘境”的白热化,民主党与硅谷的联系呈现奇妙转机。虽然加州依然是民主党的票仓,谷歌与硅谷仍是多位民主党2020总统参选人的重要金主,但不少民主党议员已将自己与硅谷予以适度切开。本年4月,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在承受科技类媒体Recode采访时表明“硅谷寡头自我监管的年月是该完毕了”,一起表态支撑反垄断。
佩洛西等民主党建制派之外,伯纳德·桑德斯、伊丽莎白·沃伦等民主党“前进派”代表的建议则更为剧烈。
沃伦自宣告参与2020年总统推举以来,便将华尔街和硅谷作为自己的头号方针,其对硅谷的中心诉求是反垄断,详细方法是分拆脸书和谷歌。
桑德斯则于8月在美国《哥伦比亚新闻查询》(Columbia Journalism Review)著文指出,谷歌、脸书等硅谷巨子不只垄断了六成以上的广告商场,还经过直接收买传统媒体的方法,让媒体的独立性不复存在,“媒体之于民主”的重要意义已然沦丧。他表明,他若中选总统,将对硅谷建议反垄断查询,给传统媒体赋能以添加其和科技寡头“团体商洽”的才能,并对硅谷寡头开征“广告税”,以此税收来支撑传统媒体的开展。
民主党之外,一些共和党议员开出的“药方”并无本质不同。本年6月,共和党议员霍利在承受美国科技媒体《连线》采访时说,硅谷经济模式益发“优步化”(渠道、司机七三分红),职业的财富越来越会集在高管手中,一般劳动者并没有同等地共享互联网盈利。
学界人士相同感同身受。8月30日,美国范德比尔特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法学院教授甘尼许·西塔拉曼(Ganesh Sitaraman)在英国《卫报》著文指出,一个多世纪之前,实业本钱主义勃兴之时, “变革家意识到,任何方法的经济权利会集都将要挟自在和民主”,“会集的经济权利不只对工人的日常日子构成约束,更有或许令大企业和有钱人不再遵照于法治或许民主管理”。针对会集的经济权利,当年变革家的建言指向三个层面:拆分经济权利,经过监管加以束缚,纳税。西塔拉曼对当下的建言则是“从头激活反垄断法,构成更具竞赛力的经济”。
在今日的硅谷,“会集的经济权利”、“大企业和有钱人不再遵照于法治或许民主管理”在谷歌和其他硅谷巨子业中广泛存在——事实上,假如这些不存在,上一年底谷歌的两万人反对游行就不会发作。某种程度上,当下盛行的“虚拟本钱主义”与一个多世纪前盛行的“实业本钱主义”在本质上并无二致。
挖苦之处在于,当人们认为互联网真的会“让国际变平”的时分,间隔互联网最近的谷歌职工自己,却挑选经过出走、举牌反对这样的原始动作来实践民主;而针对内部的“叛变”,一向着重自在表达的谷歌,却经过出台社区指引的方法来束缚职工在工作场所表达意见。
莱万多夫斯基早年曾言,他必定要在硅谷挣到10亿美金。现在看,他挣到10亿美金的概率微乎其微了,但谁又能说他的10亿美金梦,就不是常识精英对“会集的经济权利”的一次失利抵挡?假如集天才与恶棍于一身的莱万多夫斯基都无以撼动硅谷与华尔街一起织造的围笼,自在如谷歌职工都无法从“互联网民主”中罗致变革的或许,硅谷的变革出路,恐怕也只能回归根植于“实业本钱主义”的“老式民主”。
环绕硅谷的全部角力,其间当然充满了推举政治的考量,但不可否认的是,不欢迎特朗普的加州却在特朗普任内见证了谷歌、脸书内部满富民主价值的反思与骚乱。在2020选季里,当桑德斯纠合传统媒体抗衡硅谷,当沃伦坚持“保证职工权益、拆分本钱寡头”,两位返老还童的民主党人正在给硅谷精英展现“老式民主”的力道。
这一“老式民主”浪潮中,硅谷勾画的“互联网式的泡沫民主”感触到了巨大的冲击,其在本质上只对股东担任的“小”充沛露出。在某种意义上,这是又一次的“占据华尔街”。